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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益阳】新护士日记《惟有爱》(上)
来源:益阳在线      责任编辑:夏一杨       发表时间:2018-11-26

新护士日记《惟有爱》(上) 

 

张 波 

 

  作者简介: 

  张波,笔名米豆,女,湖南省作协会员,湖湘文化始祖张栻第26代孙,1978年高考入湖南益阳医专护理专业学习,1980年分配到宁乡人民医院从事护理工作,1983年调入益阳市中心医院,2012年退休。工作中有颗博爱之心,深受病人爱戴。闲时热爱文学,著有长篇小说《卓梦》、散文集《秋水冰心》《情》。 

   

 
 

  编者按:《护士日记》是1957年摄制的一部老电影,由王丹凤主演。该片讲述了从护士学校毕业的女青年简素华志愿到边疆接受艰苦锻炼,经过生活磨练和爱情波折成为优秀医护人才的故事,曾感动了包括老三届在内的差不多整两代人。今“文化益阳”向网友郑重推出一部“新护士日记”——《惟有爱》,这是市中心医院退休护士张波从她几百万字的日记原件中整理出来的。虽这里只选登了九篇,但读着这些伴随着艰辛与泪水、交织着欢笑与喜悦的文字,你会为生命的美丽而喝彩,为命运的哀愁而叹息,为人性的丑陋而悲愤…… 


 

  圣洁的白衣 

  1985年9月4日星期三晴 


 

  12床已经重新铺床。原来的病人今天出院了。出院前,他曾来到护士办公室向我点头致谢,并真挚地说:“以后如果顺便到了我们那,请来玩。” 

  我微笑点头致谢。 

  看到他挺拔的背影,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白大褂是何等的圣洁与庄严。我记起第一次给他换药。随着换药车进入病室,人员各就其位。新护士小彭在10床,周老师在13床。11床不需要换药。看来我就是12床了。 

  床位上没有人。陪人说他上厕所了。姗姗来迟的他,穿着短裤,光着脊梁给了我一瞥。奇怪,怎么没有看见他需要换药的创面?于是,我发问了。回答我的先是一旁的病人与陪人隐忍的笑声。 

  “我烧的地方很不好。”病人躺到了床上,带着难为情的笑回答了我。 

  那时病后才上班的我,一头雾水不解其意。只听周老师道:“不是一样的?没事。” 

  我忙转向周老师:“烧着什么地方啦?”周老师道:“会阴部,阴囊,阴茎处。” 

  我的心“咚”的一下,狂跳起来。尽管我是已婚之人,可……我磨蹭着,将头转向12床,只见他已将裤带解开。 

  我拿出了换药碗,刀箭,生理盐水,芦芨油纱布。可是,不行!不行!我老是不行! 

  我跑到护士办公室向正在处理医嘱的李春香护士长诉说了我的苦衷。 

  护士长微笑的看着我,语重心长道:“学医的,人体并不是神秘与羞丑的东西。你是治病救人,是为他解除痛苦,让他早日痊愈。哪里还想那么多呢?其实,他比你更无奈啊!再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人,思想境界也应该比一般的人高尚与纯净。像对待人体别的部位与器官一样,生殖器与人的眼耳鼻,并没什么区别。在与病魔拼搏的战场上,你应该首先净化自己的心。作为医务人员,我们拥有的应该只是对生命的敬畏。如果他不相信你,他还会不要你换药呢。你应该感谢病人对你的这份信任。” 

  我知道护士长说的在理。可是,天性羞涩的我总是说服不了自己。10分钟过去了,又过去了10分钟,难道我让未婚的小彭去换?或等待着依然还在替别的病人换药的周老师? 

  不!干脆等手术完的医生回来给他换。这样想着的时候,我便回到了病室,并将换药碗与刀箭用纱布盖好,这时,忽听一个病人小声在说:“张医生不给他换。”而12床病人的裤头却还是松开的。显然,他还在等待着我去换药啊!如果我逃了,旁的病人与陪人一定会笑话他。那么,他也就真的会感到羞辱了。 

  我突然昂起头来,掀开了盖在换药碗上的白纱布。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啊,我怎能在与病魔拼搏的战场上当逃兵?我重新整理了衣帽,口罩,尽力使自己更庄重一点。我弯下腰,开始为病人换药,我的表情是平静的。并没有任何人的笑与耳语声。病人也很坦然。我的心开始宁静了。熟练的拿着刀剪,棉球,烧伤液,芦芨油纱布,擦洗,涂抹,覆盖起来。 

  我知道这样的部位一定是很痛苦的。我小心翼翼的操作着,尽力满足病人提出的要求。也希望他能够早日康复。 

  当我伸直腰,站起来的时候,病人居然说:“张医生,太谢谢你了。” 

  “不要谢。”我真是受宠若惊似的错愕不已。 

  随后两天都是他主动喊我换药的。病人终于痊愈了,他很开心。我也为他高兴。 

  我要永远记住护士长语重心长的教诲:身着白大褂的人,心地应是圣洁而纯净的。 

  白大褂——没有污秽、没有瑕疵、圣洁的白衣啊! 

   

  

  张波(右一)和她的护士姐妹。 
 

  他说,你要做做研究呀 

  1986年7月8日 星期一阴 


 

  还没有跨进门诊部的大门,便猛听得一声粗犷的叫唤:“嘿!你倒生活得好啊!” 

  我惊了一跳,唤我吗?抬头看去,只见原来住31床的病友李建兵迎面向我走来,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虎虎地望着我。我也笑着回道:“我看你也很好啊!” 

  “好,好,好,好个屁!好得差不多要死了。”他仍虎着脸道。 

  我奇怪的注视着他:“我看你真的还可以啊!” 

  “可以个什么?你看,这坨,越长越大了。”他偏过头,露出了他耳后的颈部。我这才注意到,在他左耳垂后下方,那原本并不明显,只能够扪得到的肿块已经凸了出来,足有小孩的拳头那么大。我为它生长的神速十分惊异。心中不免“怦怦”激跳起来,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时的他又再说:“厂里已经不要我上班了。要我休息。休息,休息,光休息做么子鬼呀?我宁愿天天上班,再苦再累都要得。” 

  “先休息一下,抓紧治疗当然才是最重要的。”我终于说话了。 

  “抓紧治!抓紧治!只晓得嘴巴子讲,你要做做研究呀!怎么才能使它去掉呢?你们医院里只晓得给我开病假条,病假条起何作用?” 

  他忘了我只是一个护士。他也忘了病假条不是我给开的。但在他的眼里,我就是医院其中之一呀!怎么没有责任呢?他不断重复着他的话。我只能默默地微笑着。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奈和束手无策!如果你倾泄后,感受到自己舒坦些,那么你就尽情尽性吧!我的心,在默默地说。 

  这时,病人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咳!不说了!如果我到长沙去后,还能够活着回来,一定来看你。” 

  我点着头:“能的!你保重!” 

  他走了。我怔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视物,突然一片模糊! 

   

 

 

  C来了 

  1988年5月1日星期日 晴 


 

  向雷君昨天已经请假去了海南。 

  这些日子上班的他似乎已心不在焉。那天上午11点来了3个新入院病人。他所有的医嘱时间都是上午8点。我提醒他:“你怎么这么心不在焉的?要是下错了药,如何是好?当心点。” 

  对于我的毫不客气,他表示挺感激的。不知向雷君这次去海南情形如何?年轻人,志在四方,倒是没有任何的羁绊。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儿羡慕他的自由?还是感恩自己能够被羁绊着。如今的我,只是幻想着在遥远的地方一定有一个在等待我的知音。或许是在我的文字里,倾听到了我心灵的呼唤,千山万水而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想入非非的甜蜜与惨酷的现实,真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我太累了! 

  下午2点,我正在午睡,朦胧中感觉似有脚步声踏进房来。紧接着一声口哨,一句:“你还在睡呀?”的男声撩起了我的眼帘。 

  “嗯?”我猛地一惊。睁眼一看,是C。他给了我一瞥,踱步到西窗的床档头,高高的身躯被阳光照射着,投影在覆盖着我身躯的被褥上。 

  “给你送蛋来了。只是打烂了一个。”“噢?”我蓦然清醒。忽问:“我仨仨呢?她没在那边房间搞学习吗?她告诉我在那边看书的。”“没有。你的房门是开着的。” 

  我支撑着想起来,却感到浑身酸软。从大腿到全身都不能动弹。一阵刺眼的光线压来,我的眼帘又落下了。 

  “怎么?又睡着了吗?” 

  我支撑着再一次打开了眼帘。近来感到浑身乏力,许是病了。中午去食堂端饭,头昏目眩的。每日里,心弦激荡得厉害,一种末日将临的感觉令我惶惑不已。勉强扒了几口饭,便躺到了床上。仨儿说待会好朋友唐芳会来家玩。一块搞学习看书。我叮嘱不准外出,她答应了。 

  悠忽一声长叹从我的胸腔徐徐吐出。我忽地感到自己的一只手被抓住了。我惊地睁开了双眼,C在注视着我,他说:“你怎么啦?为何一声长叹?”不及我回答,他的另一只手又抚在我的前额:“你到底是怎么啦?”我的鼻子一阵乏酸,疲乏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感冒了。” 

  “是吗?让我来按按你的脉?我是祖传世医。”他一边调皮地说着,一边将松开的手重又按了上来。“你知道什么?”我迅速把手缩了回来,给了他一瞥。 

  C是在我们科室住过院的一个病友。说话调皮,人很幽默,感情细腻。虽然比我小了很多,但我隐隐觉得一种懵懂的情感常常在他心头挣扎着。最初,我觉得这种猜忌或想象像是一种亵渎。然而,一次又一次,他看着我时,那眼神的飘忽,那说话的颤音,却是我从来没有感觉过的。我佯装不知。只希望这个男孩子总有一天会明白,这只是青春时期的懵懂。也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玷污了他纯洁的人生。 

  我仿佛听到了一阵粗重的气息和看到了一张涨红的脸。C俯下身子几乎搂起了我。非常奇怪的,浑身疲惫酸软的我,却突然感到一种非爱的欲念像电流涌遍全身。瞬间的肉体之乐迅忽如电光火石垂手可得,却会留下罪不可赦的终身折磨。如果说,一个中年男子博得一个少女一辈子永无止境的爱,是一种力量的象征,那么,一个少年男子对一个少妇的钟情为何便是少妇的罪恶呢?然而意识是一回事,行动却让我像《月亮花儿开》的夜晚那样,猛地坐了起来,然后佯装白痴般的笑道:“呵呵!我自己能够起来,哪里需要你帮忙呢?” 

  C松开了手,轻轻道:“你还是躺着吧。你的面色好苍白。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我给了他坦然的一瞥,点了点头。他迈开了步伐。临到门前,又回转头来,目光盯着我,似是探寻,又似是话别。我笑了:“你好走呀!”他回转身,旋开门锁,迈了出去。 

  远方的人啊!你在哪里? 

   

 

 

  狂躁中的姜爹 

  1988年5月31日星期二阴 

 

  今天是上中班。匆匆吃过午饭来接班巡视了病房后,准备了下午的注射治疗,给输液病人配了药和更换了几个病人的液体后,便给病人测量体温,脉搏,呼吸。 

  姜爹的老伴不在床边,我去给他测体温时,他忽然地抓住了我的手,并狠命的用劲掐着。我不由自主地惊叫:“哎哟,您这是干什么?” 

  我挣脱了他的手,只见他将体温表朝地面狠狠地摔去。我奔出病室,向医生办公室的沈医生叫着:“沈老,姜爹的病房我再也不进了。” 

  沈老立即起身:“怎么啦?他打你了吗?” 

  我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我去给他測体温表时,他却用劲的掐我的手,还把体温表摔地上了。” 

  沈医生注视着我,温柔道:“你不要气。他是有点不清白了。上午也是这样子的。他婆婆不在病房时,你就别去了。” 

  当我去别的病房发体温表时,眼眶里依然还泡着泪水。来到35——40床的大病房时,那个15岁小男孩小心翼翼道:“张医生?那个老头子他抓了你的手吗?再一进那个病室,喊我一块去。要不,干脆不理他。本来要死的人了,还给他測么子体温呢?他见自己的病越来越厉害,你们解除不了什么痛苦,又未治好他的病,他充满了恨。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是癌症治不好的。” 

  回到办公室,回想起这一幕,回味着15岁小男孩的话语,我忽然悟道;我不应该只想到自己的委屈。姜爹在清醒的时候,不是还对我赞不绝口吗?我怎么能够与病人斤斤计较呢?想到这里,我拿起体温表,又走进了姜爹的病房。 

   

 

 

  吃我手指的孩子 

  1992年10月13日星期二晴 

  科室收治了一家四口的病人,父母及两个幼儿,最小的孩子才一岁半。一家四口同时住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入院3天了,仅交了2千元。今天,那个母亲与最小的孩子都开了吊针,药却无法拿回。其母倒是能够吃一点东西,那孩子却是惨不忍睹,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双手双足被白纱布裹着,头部肿得就像个小桶,连呻吟与哭闹都没有力气了。打招扶的是两个壮年男子。做护理时,掀开被子一看,尿片湿湿的,两男子只是看着,无动于衷。我只得替孩子将尿片换了。他俩要招呼4个病人,怨声怨气,说这本不是他们做的事。 

  邓老师拿来两块烂棉垫,剪成十几块小棉片,嘱咐陪人要勤换。那孩子的父亲躺在床上寂寂无声,眼睛里满是无奈。在他的身旁是吵着要挨着他睡在一块的4岁的大儿子,伶俐得很。高兴时居然能突然唱起歌来,还挥舞起用白纱布包扎了的小手。让人又怜又痛又忍俊不禁。也许,在那一刹那,他父亲的心更是痛得痉挛。他母亲呢?躺在另一个床上,只是哀叹无语。 

  看着这一家子,我的心特酸。在护理办公室,姐妹们笑我:“我们这里又不是慈善机构,看不惯也得看。你有钱给他们吗?你又能给多少?” 

  下午接班时,我又走近了那最小的孩子。伸手在他胸前抚了抚,病房有一陪人道:“你又在看他还有冇?”我凄然一笑,答非所问:“可怜!”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忙问那两个壮汉:“这小伢今天吃东西吗?” 

  他们回答还是昨天吃了的。我的心忽然发痛。惊讶道:“那怎么得了?又没有打吊针。你们也不给他吃点东西?”我用小指伸向他的嘴边。他肿胀的小嘴忽然张开了。我一怔,又将小指往里探了探,有舌头搅来,仿佛是吸吮。我正打算将小指抽出,忽然那孩子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猛地将我的小指咬住了,一阵紧似一阵。“哎哟”我忍不住叫了起来。好痛。那小小生命力的冲击使我的心更是惊骇得“怦怦怦”直跳。我俯下身来,用另一只手去搅开孩子的小嘴,轻轻道:“小家伙,你别咬别咬了……唉哟,好痛哩……”我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周围的人一下聚拢来,惊问:“么子事?”我微笑着回答:“我想试试看他要不要吃,结果,他把我的手指给咬住了。” 

  病房的女人们一阵惊叹:“哎!真是作孽。”这时,有个陪人拿来了已经配好麦乳精的奶瓶,对那两个壮汉道:“你们喂喂他吧!”那壮年汉子瞪着眼:“嗯?” 

  我忍不住道:“你们袋子里一分钱也没有了吗?拿出来,到门诊给他买点药,打上吊针。明天又赶钱来嘛!” 

  一个汉子丢给我一瞥:“找你们借怎样?” 

  我毫不客气地:“病房里需要借钱的人多得很。你不要油渣渣的。”快下班时,我们还是忍不住在孩子的肚皮上打起了吊针。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时候能够赶钱来,没钱治病,至少暂时给孩子补充一点葡萄糖聊以充饥该可以吧。邓老师唉声叹气:“咳!光吊点水有么子用喽?” 

   

 

 

  张波(后右一)和她的文学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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